2009年3月12日 星期四

鄉間的小路(一)

車內的音響響起齊豫的歌曲「鄉間小路」,不禁哽咽,揚起一陣亂絮。

差不多十年了,那時農場剛剛起步,沒有幾個客戶,每天回農場都是幹建設,瞎種植,也不理會有否生意,就是牛勁蠻幹。可父子兩倒是天天相對,老爸天剛亮便到農場,每天都比我更早到來,工作是開墾者有之,破石者有之,就是建茅房也是出於老爸的手筆。我是既感汗顏,又心存愧疚。 整整兩年以來,傍著老爸一起作息工作,讓我一步一步學起當農夫來。

二千年初,「張」為了拍攝一輯港台人物故事,致電來找尋可以作為主人翁的角色,那時農場百廢未興,也沒有一個模樣兒,更莫說是出鏡的看頭。那時我還算老實,如實向張說出那羞人的景況,但她仍然堅持到來一看,在農場初次見面後沒兩天,她便決定以我們的農場作故事藍本了。後來知道,是因為那時她看見我父子倆一起工作,出發點迥異,但心情卻是從著對方而來,因而取選我們。拍攝時,老爸也展示他的一貫風格,逗得女孩兒的張非常快活:事緣於張為了拍攝一組農場日出曦微的鏡頭,天未亮便到農場等待日出,當我到來時,老爸剛剛離開,臉上還帶著賊嘻嘻的笑意,我心想他一定幹了些甚事。一踏進農場,張便手執老爸送她的太陽花向我笑道:「你爸一早便送我一大束太陽花,他年輕時一定甚得女孩子歡心。」........

那時雖然生活沒有著落,相較其他的朋友,他們的事業可都發展都很好,就只有自己窩在鄉間種菜,沒些收入,生活都是由兄弟女友接濟,日常更要父母朋友到農場幫工。生活過得窩囊,但卻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,大家可以經常見面,只是為了不長進的自己付出(而且更盡量不讓我察覺)。當時好友「梁」每天幫忙,午飯只是跟自己吃泡麪充饑,可從沒啥說話,父母看見不忍,便每天帶午飯讓我們吃飽,真像從前整天在農地工作的莊稼漢,由家裡的長輩帶飯。回家和女友晚飯,從來是她結賬;有時看看戶口結餘無故增加,還不是兄弟女伴幫忙。張為我們記錄了這些日子的片段,足讓我可以一生憑藉。

片子中有我們青春的記憶,也有父親的面容留下,在結束時看見只有線條的動畫,繪畫著種子的發芽成長,而且背景音樂響起齊豫的「鄉間小路」,每次回看到這裡,眼睛已經模糊一片。

鄉間小路......
爸爸媽媽留給我的鄉間小路..........

《鄉間小路》
詞曲:葉佳修 演唱:齊豫

走在鄉間的小路上

暮歸的老牛是我同伴

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

繽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

笑意寫在臉上哼一曲鄉居小唱

任思緒在晚風中飛揚

多少落莫惆悵都隨著晚風飄散

遺忘在鄉間的小路上

荷把鋤頭在肩上

牧童的歌聲在蕩樣喔

他們唱還有一隻短笛隱約在吹響

他們唱還有一隻短笛隱約在吹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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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3月6日 星期五

年表

1931 - 0歲 出生於福建古田縣奎樓村。

1936- 5歲 隨父親移居馬來西亞, 森馬蘭州,布基巴蘭多。

1942- 11歲 太平洋戰爭爆發,日軍佔領馬來西亞,日治下上小學一年。
為家庭運送糧食,獨自騎單車來回 波德申及布基巴蘭多。

1945- 14歲 日本戰敗,馬來西亞重回英國統治。

1949- 18歲 到熱帶雨林當伐木工。

1951- 20歲 跟叔叔回福建古田耕種。

1951-55 於古田一中上學,55年第一次考大學失敗。

1956- 25歲 重考大學,因患上肺結核,被拒參加高考。

1957- 26歲 開始中學教師生涯,認識還是學生的母親。

1963- 32歲 結婚,同年長子『子方』出生。

1966- 35歲 文化大革命爆發,被打成右派批鬥,次子『子彬』出生。

1968- 37歲 三子『子季』出生。

1972- 41歲 申請移居馬來西亞,4月4日離開福建,臨行前外祖母求得籤文:
「園內桃花發,朝朝雨露恩」。

4月5日 到廣州。

4月7日到深圳。

4月8日到香港,尖沙咀下車,宿於上環,十多日後遷至大埔水圍,先後當影院帶位及臘味搬運工。

1973- 42歲 遷居打鼓嶺坪洋村,開始租地耕種。

1974- 43歲 遷居至同村另一所寮屋。

1979- 48歲 再遷至一所獨立的寮屋,之後再未搬遷。

2009年2月18日 星期三

流徙

父親於福建山村出生後,便逃不過流徙的生涯。

一九三一年出生的爸爸,童年就在一個叫奎樓的山村度過,可能是年代太過久遠吧,父親少有提及這個偏僻的故鄉,反而那個讓爸爸魂牽夢掛的卻是熱帶南洋國度馬來西亞。三十年代的中國非常混亂,城市的生活都不好過,更莫說是山區農村了。大量的中國移民就是在這段民初時期往南洋遷徙,而且又以福建及兩廣沿海的為多,所以只要懂一兩種南方語言,如廣州話、潮州語或客家話等,也可以跟馬來西亞的華人交談溝通。

現在的人為了保存自己的財產,移民到國外定居,挾着萬貫家財仍然覺得顛沛流離,但想想從前的人身無分文兩餐未繼,在家鄉活不下去,才會想到要離鄉背井。為了甚麼呢?就是一個沒有戰亂和可以種莊稼的土地,養妻活兒,開枝散葉。
爺爺在爸爸還小時便舉家遷徙到南洋謀生,在馬來西亞又生下幾個孩子,總共五個兒子,四個女兒。爸爸是長子,成長時簡直沒有童年的玩樂,懂事後便要幫助爺爺做莊稼養家,看顧弟妹。爺爺是莊稼人,覺得吃飯比學習重要,所以爸爸只能在日治時期上過一年半載的小學,日本仔敗退後,還是在家裡幹莊稼,後來弟妹一個一個出生,家裡吃飯的人愈來愈多,爺爺便送爸爸去當伐木工。

當時南洋其中一種重要出產就是林木,砍伐後的森林便栽種橡膠或油棕,伐木是一個很普遍的行業,而且把家裡吃飯的人口送出去工作,又可賺錢幫補家計,也可減少開支,十七、八歲的父親就是這樣送往當伐木工。那時的伐木工是一大伙數十至數百人在伐木營地居住,每天到原始森林工作,全年只有幾次回家的機會。生存就是工作的目標,父親親眼目睹不少人不是死於伐木意外,就是歿於病疫,而且也看不見未來。





...........九八年我們兄弟跟爸爸一起到馬來西亞探親,也是一次尋根之旅。